無邊吐司
清晨裡的霧氣還沒散去,太陽升起不到一個小時,還在晨霧裡渲染著迷濛的餘暉,他把落地窗斜開了一點小縫,讓還是很冷的春天涼風吹進公寓裡,他在肺裡吐納著公園裡的綠樹辛苦製造的新鮮空氣,再對著玻璃窗前吐納。
玻璃上結上了漂亮的霧氣,他對著霧氣,本來想寫些什麼字,但一時間想不出來什麼,他望著那霧氣淡淡的散去,若有所思。
收音機裡放著巴哈的大提琴獨奏,他聽著熟悉的旋律哼著歌。他一直都喜歡簡單,沒有繁瑣感覺的東西:他的衣櫃裡不是黑就是白,他喜歡蕭邦和巴哈的鋼琴或是大提琴獨奏,他的公寓裡充滿了簡約的北歐傢俱,如同樣品屋一般的一塵不染。
燒水的汽笛聲稍微打亂了收音機的節奏,他把本來哼著的旋律改成了口哨,搭配著汽笛聲奏成了變奏曲,仿佛那汽笛是台下觀眾的讚嘆,而他是穿著漂亮燕尾服的演奏家一般。
他輕巧,愉悅的轉身,把紅色陶瓷水壺裡滾燙的熱水倒進了鵝黃色的陶瓷鍋中。看著蒸汽沸騰,他把不鏽鋼雙門冰箱裡的兩顆白色雞蛋拿了出來,將它們對稱的置入滾燙的熱水中。
『我煮白煮蛋好嗎?』他一邊兼顧著早餐,一邊轉身問心愛的她。
但室內只有他的聲音在高高的屋頂中迴盪。
他略微皺眉,可能她沒聽到吧?無仿,這是小事。
他繼續哼著歌,把頭上櫃子打開,兩隻跳著舞的手指越過了排列整齊,天藍色陶瓷的茶罐,咖啡罐以及鹽罐,來到了一個長方形的木頭箱子。
他將木頭箱子取出,掀起了蓋子迎接那股小麥的麵包香味,他把土司麵包拿出來,放在原木花紋的沾板上,整齊地切了兩片,將它放到烤麵包機裡。
『我最近胖了點,不沾奶油了,你要奶油嗎?』 他繼續料理著早餐,問著她。
但公寓裡依舊沈默,只有烤土司機發出辛勤工作的聲音。
『怎麼都不說話?親愛的?』 他哼著愉悅的歌,心裡有點納悶為什麼她這麼沈默。
『叮』
兩片被烤的金黃脆嫩的吐司跳了出來,他把吐司拿出來,忍耐著略顯燙的觸感,將它們放到了沾板上。
『我幫你把吐司去邊喔~親愛的。』他將吐司刀取出來,將潔白吐司醜陋的焦黃邊框切的一乾二淨,他討厭繁瑣額外的東西。
心愛的人的沈默不語讓他本來愉悅的心情有點不悅,他稍微皺著眉頭,轉過身去,本來想責備,但隨即笑了出來。
『哈哈哈…我太糊塗了。』 他拍拍自己的頭,象徵性的逞罰自己的健忘。
他輕身走向女孩。
『忍耐一下….會有點痛…OK, 好了。』他蹲在女孩的身邊,用著豐富的愛與細心將她嘴邊的膠帶撕開。
『等我一下,早餐馬上就好了。』他整理著女孩深褐色的捲髮,親吻著她的額頭。
他將去邊的吐司和剛煮好的白煮蛋用漂亮的銀製蛋架和淺灰色的瓷盤裝好,拿起了正方形設計的鹽罐和胡椒罐以及銀製刀叉,走向了女孩。
『白煮蛋我等下幫你剝,先切給你吃剛烤好的土司吧,這是百貨公司排隊買來的,聽說特別香甜,我幫它去了邊。』
他溫柔親吻著輪椅上女孩身體,女孩曾經完好的四肢如今滿是漂亮整齊的截肢縫線: 左肩,右肘,左大腿,右小腿,一點一點的他努力地將女孩多餘的邊框去除乾淨。
他喜歡簡單,沒有繁瑣感覺的東西。
『吐司去了邊的,和你一樣。』他喃喃自語,把音樂當成節奏,順著大提琴的抑揚頓挫,用銀製刀叉切下了純白吐司的一塊。